嗯……

像是不存在的一小聲，淹沒在雜亂的背景聲裏。

葉以舟的手指無覺用力，勾住宋知清衣角的力度悄然增上幾分。

別走。

跟前人手肘撐起在沙發，看起來有些艱難地仰頭往上，哭的淚眼婆娑地看向被拉住的宋知清。

別走。

自眼底透出的二字伴隨淚水，一遍又一遍地無聲冒出，頗讓宋知清唇瓣再抿。

這場景，生動的好熟悉。

“哎呀姐姐你就別管他了，”站在一邊用宋知清手機翻網約車的宋浩然擰眉出言，“他個大男人會出什麽事兒啊。”

突頓，他又上前幾步猛然甩開葉以舟拽在她衣擺的手，“溫哥和那女的就單純離開會兒，又不是把他扔了撒手不管，我們幹嘛要操心這家夥這啊那啊的？”

一句話，被他抑揚頓挫陰陽怪氣改換幾種語調，上下牙關也幾番不滿地左右動動。

最終，舌尖停在將腮幫頂起的微妙動作。

伸手扶把重心不穩差點腦袋朝下著地的葉以舟，秀眉攏攏，“宋浩然。”

叫過之後，面前單手叉腰的弟弟便努嘴隱怒，邊煩躁揉兩把頭發邊轉身繼續去找車。

算是處理好那邊，衣袖又被滿臉皆寫著可憐的葉以舟輕輕拉了拉。

才低頭，那雙淚光閃閃的小狗眼就闖入她視內。

許是酒吧燈光璀璨特殊，相比起上次在NAME戰隊的時候，眸中被映入這些燦爛光亮的葉以舟在彼時顯得更為生動不少。

無論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還是緊拽住自己不讓走的行為，隱隱約約裏總能讓宋知清窺見他高冷外表之下的另面幾許。

“我知道你最近幾天——”眼瞼斂起，裏頭波光流轉，腦海不自覺浮現蘇雲方才話中不經意透出的信息，“我知道你最近幾天訓練不是很順利，但是也不能就此自暴自棄啊。”

勾唇，她笑的溫柔，一如先前哄孩子般的語氣，“我們先把嘴上的口紅擦了，然後把口罩戴起來好不好？”

詢問如此，視線劃過身前人委屈撅起的紅唇時下意識瞇眸，所覺畫面有點刺目。

“你的口罩呢？”邊說，她邊坐下在他身邊，從旁邊的挎包裏翻找起濕巾紙和卸妝水，“如果沒有的話，我這裏好像……”

話語倏地止在此處。

沙發上趴著的葉以舟一瞬翻身而起，一手按下宋知清的挎包一手抓住沙發壁沿，滿臉淚痕地拼命搖頭，如此緊張地不知想表達些什麽。

越發激動之時，仿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突地掩唇低頭，五官難受皺在一起。

咳咳咳。

接近無聲的咳嗽持續幾秒，強壓下胸腔這股難擋燥火的葉以舟面色紅潤，額上出層薄汗。

宋知清擡手於他背後輕輕拍打幫忙順氣，目光在附近逡巡往來。

“浩然，去幫我買瓶水。”她擡了下頜，“掃我手機裏的錢就好。”

本就不爽似被晾在一旁的宋浩然這會兒直接黑了臉。

他怒瞪被自家姐姐溫柔拍拍脊背的男人，目光兇狠仿若能噴出火來。

啟唇吐出的字句發音清晰且重：“一人嗎！”

“對。”回答的同時，宋知清朝他點點頭。

“知道了，”宋浩然的聲音從鼻腔古怪擠出，大拇指和中指捏著手機輕佻而轉，“一瓶水嘛——”

刻意被揚長的語調散在路過的觀眾歡呼和背景樂裏。

宋知清收回思緒，對那調調並沒多的在意。

“溫二哥哥，以舟哥哥到底什麽時候才能上場啊？”

“嗯，兩杯水。”宋浩然站在吧臺前，對於周遭偶然傳入耳的聲音不甚在意。

點點頭，對酒保確認，“對，一溫一冰。”

“可是以舟哥哥分明很早就可以上場了呀！”

等待酒保拿水過來的那幾秒，他坐在前臺高座，腳有意無意晃悠兩下，眼睛看向手中不算很大的屏幕。

蘋果8，因為尺寸小、重量輕，所以宋知清一直沒換掉它。

本就靈巧的手機拿在宋浩然手裏，更顯似個迷你小玩具。

臉上不自覺浮笑，往下挑選司機的指尖都變輕盈不少。

“他不光又回去當青訓生，還索性連直播都不開了啊！”

“嘖。”話語下意識從齒間溢出，聳起的眉峰一邊往上挑挑，不情不願地掀了眼皮朝聲源瞥去眼。

真是越來越大聲。

抓抓頭發，視線重新落在手心的小小屏幕，餘光掃下還在搗鼓來搗鼓去進行儀式感的酒保，心神繼續順剛才翻找。

這個距離遠、這個有拼車的人、這個……

“讓以舟哥哥和那些壓根出不了頭的臭青訓生在一起訓練可怎麽行！”

持續性激動的言語和調調，莫名戳的宋浩然太陽穴快速突突。

蘇雲的嗓音太過提亮會有些細的尖銳，和宋知清那種偏向有力的柔和聲音不是一種風格。

明裏暗裏，皆悄然裏扯大他的惱火。

“可……”

“你知道NAME是什麽地方嗎？”宋浩然緩緩邁步過去，一字一字說的清楚，問出的話語平穩卻直中命脈，“你知道NAME光是青訓這條門欄就有多難進嗎？”

他手插口袋，說完之後瞄眼旁處表情輕松、唇角帶笑的溫二。

默默跟上，也對轉頭向自己看過來的蘇雲露出個沒什麽惡意的笑：“別誤會，我只是站在電競迷的角度上，想與你探討兩句。”

聞言，本就氣憤的蘇雲看起來愈加不高興，嘴角瞬間往下耷拉。

“我又不是電競迷，”她雙手環胸，轉身挺直腰板，標準的瓜子臉微微上揚，毫不服輸身高差地和宋浩然對視，“我對這些並不了解。”

話語直白，語式肯定，回答中充滿自信。

“嗯，”宋浩然點點頭順輕震兩下的手機看去，邊打字邊應和，“看出來了。”

完全是兩種態度的表述方式。

望著面前人的輕佻樣子，蘇雲氣不打一處來，“你看出什麽了？我雖然不了解所謂的電競，但和數據相關的東西我可從來不會——”

話音未落，宋浩然便站直身，另只插在褲袋裏的手擡起朝二人揮揮，“我要的東西好了，先走一步。”

拿好兩杯水，他又再次笑往後掃去，“先走咯。”

依舊是輕松無比的語調和態度，催得後頭蘇雲跺腳力氣愈大。

“哎？”宋浩然按下宋知清拿起溫水的那只手，“這杯是給你的。”

隨即，宋知清垂眸看看哭的已經迷迷糊糊閉上眼的葉以舟，又擡頭看看站在自己身前的宋浩然，不由哼笑：“我喝冰的也一樣。”

嘁，小孩子脾性。

玻璃杯身邊加有裝飾和食用兩作的檸檬片。

托隨宋知清幫自己拿住杯身的手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下一整杯水的葉以舟腦袋越擡越高，喉結不住跟著上下吞咽，動作明顯。

宋浩然一手抱臂站在一旁，難得專心在挑選司機中而沒來得及發覺什麽。

轉過頭的時候，只看到葉以舟搶了杯上的檸檬片就塞進口中嚼吧。

即使被酸的唇角撇起，腮幫委屈鼓鼓，但依舊沒放棄那片檸檬地含在嘴裏。

倔強地挺好笑。

想動手但苦於下手的宋知清端好那杯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幾個輾轉猶豫下來，她無奈扶額，一瞬的無語和隱忍之後又軟下語氣好言出聲：“舟舟乖，我們把檸檬片吐出來，換成口罩戴好不好？”

宋浩然的目光逐漸從葉以舟身上移到自家姐姐身上，接後又移到葉以舟身上，心神凝在他已被擦幹凈口紅的唇瓣處。

這家夥，指定是個情場浪子，比溫二還不可靠。

心中如此評價地正要擡步上前，手機微震帶動的酥麻又將他拉回神。

——可以。

清爽的車內身和老練的師傅，是宋浩然的目標。

他打字快速，即刻下單，發了個“好”字過去。

自動跳轉開的頁面定格在先前他為宋知清設的壁紙上。

畫質雖因為是直播截圖拼湊而有些糊，但葉舟俊秀的模樣依舊能清晰表現。

哪怕是須臾一眼，也讓人過目不忘。

只因這人的五官組成實在太有特點，同也耀眼。

不自覺盯著盯著，宋浩然指骨扣扣屏幕總感覺自己的一顆心臟跳得有點快，像是隱約記起什麽。

蘇雲的話語仿佛就縈繞在耳畔，自動提取出的關鍵字眼經過排列重組，無知無覺間與記憶中的畫面有何碰撞。

瞇眸算算時間，葉舟正好沒直播好一陣。

而因為前些天無聊，順站內榜單點進帶有“貓”字眼直播間的他，進去就聽見一人因為輸了比賽而大叫。

惱怒的樣子配合彈幕看來挺滑稽，雖和葉舟風格迥乎不同，但貌似是個能看下去的選擇。

五分鐘、十分鐘。

時間悄然流逝。

話題也從游戲引到另外分支上。

“我們舟舟弟弟啊，最近不是去某個有名戰隊當青訓生嘛，所以不直播也都是情有可原的呀，怎麽可能是因為不想工作呢。”

頓了頓，那人的聲音又起，“之前的事過去就算過去了，希望水友們不要再攻擊舟舟弟弟，讓他好好打青訓吧。”

其餘的話宋浩然沒太想起來，只記得那位貓主播後面提過一句，葉舟是以第一名入的那戰隊。

所有細枝末節總和起來——

他再擡眼望向沙發上哭成個豬頭，緊緊拉住自己姐姐衣角不放的人，暗自咽咽口水。

不會吧……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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